春品茶,秋赏月,夏摇芭蕉冬卧雪。红尘不过乱心事,但凭一卷忘身外……

信徒

信徒

所谓信徒,必定坚信某种东西,而且这种东西,都大多有不可替代的精神价值。

一个饕餮对一碗美味的红烧肉孜孜不倦的追求和渴望,大抵算不上信仰,充其量不过是个爱好,有时候连爱好都算不上。我们人活在世界上,和其他的生灵大不相同,就是因为我们会坚信某种东西。坚信本身没有好坏之分,坚信的内容我相信还是有善恶的分际的。

我们说信仰不替,只是形容信仰的坚定,以及真正的信仰影响人的行为至深,并不是说信仰就不容改变。一个少年坚信善有善报,比及中年,见到做恶之人丰衣足食者甚多,这样的信仰多少会有点动摇。再到晚年,目睹作恶者的种种下场,才终于确信善恶因果,轮回报应不爽,所以才有落得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感慨。

当然,也有来不及看到恶有恶报之人,但最终总能在宗教,比方说佛教里,找到解脱,而不至于人人都在怨愤里离开这个世界,果真那样,地狱永不会空,地藏菩萨永不能成佛。

信仰不仅会更替变换,也能崩溃。有人开始笃信菩萨,比及晚年改信基督教的很多。当然,我以为反过来会更多,因为年长之人都更容易接受佛教的教义,因为年长之人意味着经历,经历当然可以是美好的,也可能是丑陋和卑劣的。人生能够遭遇到的不公和痛苦,必定是年长之人感受更深,于是轮回报应之说更能抚慰他们的心灵。

他们会更加接受因果、相信轮回、期盼超脱……。

佛教还有一个比较容易为信众接受的原因,那就是它将影响人的信仰的痛苦准确分类,这些因素多数不会是让人愉悦的东西,于是佛教的人生七苦深入人心: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求不得、怨憎会、爱别离……。。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必然,佛祖也爱莫能助,但其他的人生之苦,都是我们芸芸众生自己在作,怪不得造物,因而我佛慈悲,却并不同情,与生老病死一视同仁矣!

以上说的都是信仰,有跑题的嫌疑,因为题目是想说说信仰的载体:信徒。

所谓信徒,就是某种精神性东西的坚定信奉者。但是这个说法总是让我感到迷惑不已:果真如此吗?

前些时候看电影《冈仁波齐》,等我有空的时候市内大多数影院已经过了档期,第一次跑偏远的地方去,却只有第一排最边上的一个位置,于是第二次再去,终于得偿所愿。尽管是个小厅,观者仍然寥寥,可见这个电影确实是很小众的。我挑了一个视界最好的位置,坐下来静心观赏,很快我就沉浸到这些朝圣者的精神世界里去了。

这些平静地磕着长头朝圣者们,我毫不怀疑他们除了虔诚地信奉密宗佛教之外,他们的行为,当真受某种明确的精神性的东西的驱使吗?还是只是一种接受和习惯?

几乎就在当天,有朋友分享了马冉冉女士的大作:《<冈仁波齐>:人生的路没有白走,每一步都算数》,我忽然沉默。我相信他们有坚定的信仰,但是他们朝圣途中停下来帮助春耕、抛弃被人无意撞坏的拖拉机等等情节,我坚信都是真的,他们也许并没有马冉冉女士那样的哲学思考,但是他们只是按照内心快乐的原则,或者不如说按照传统在做。

当然我也相信那样的传统本身,就是建立在某种信仰的基础上的。

因此,有信仰的人,或者说信徒,不管面对怎样的灾难,他们也可以是快乐的,这比物质丰饶的我们来说,要快乐的多。

“我一步一步向山上走,

雪一片一片往下落。

在雪花和我们约定的地方,

我想起了我的母亲。

我们都有同一个母亲,

但命运却不一样,

命好的那个做了喇嘛,

命不好的我走向远方。”

没有看过这部电影,或者没有去过朝圣者之路的朋友,可能会认为这是一首哀歌。但这帮去朝圣的人们,是那么快乐地在歌唱。命运,或者说整个人性,在他们眼眶里就是这样充满了或然性,不可捉摸,但仍然是充满了快乐。因为他们相信,天佑苍生,人生的际遇造化自有安排……。

后记:

我们有人做了喇嘛,有人走向了远方。

我也许就是那个走向了远方的家伙,于是,我问自己:你快乐吗?

我想我是快乐的!

那么,就不要再有恐惧,勇敢地走下去吧,因为在你的怀里,还揣着梦想、希望,更重要的是,还有爱。

即使因为疾病、灾难或是别的什么我们不可抗拒的造化,你提前下车结束了你的旅程,只能说你的车站近了一些,并不能说你虚度了人生。真正的虚度,是你在欲望、恐惧和焦虑中挣扎,直到大限的来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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